等第一朵雪花落下,她这才发现已经到了深冬,雪开始了它的旅程。
那几只小胖鸟不受这雪的影响,畅通无阻的造访这座木屋,它们和她说:“雪停之后,他应该会离开一段时间,你想做什么呢?”
“你若是想逃的话,外面随随便便一个植物都能要你的命,它们都是无法沟通,凭本能进食的生物。”
乌合不回答。
它们也只点到为止,选择是什么,那只能看她自己了。
雪停之后,德恩果不其然就向她说了自己要出去的事情。
“只需要两三天。”
他的衣服依旧是那样单薄,一年四季他都是这个样子,乌合曾见他的衣柜里有好几套这种服饰。
德恩亲了亲她的额头:“你不是很无聊吗?等我回来,回来之后,我带你去看雪莲。”
乌合只是道:“再见。”
他略有不安,但四周他都施了魔法,她跑不出去,其他人或者生物也跑不进来。
之前回过神的奥罗拉很多次试图闯进来,但都被他的布下的迷障迷失,只在原地打转,如果不是及时反应过来,他会饿死在原地。
他们实力差距太大了,所以奥罗拉根本没有能救出她来的希望。
于是德恩稍稍安心,转身离去。
等德恩走了一会儿,乌合看着被清扫干净的地面发了一会儿呆。
巫师当然不会清扫什么的,是她先询问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去做,做之前还严苛的翻看了一下资料,但这种小事情根本不会有人往文章里描写。
但最后他还是无师自通的堆了个雪人——这是他从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破破烂烂的书,看起来已经有了些年代,就连他本人都忘了他这个地方怎么会有这个。
现在雪人还没融化,就堆在旁边,还披了个黑色的布。
乌合伸个懒腰,呼唤:“米迦勒。”
金色的光在虚空亮了起来,然后缓缓化为翅膀,翅膀打开,露出天使的身躯。
“我以为你会舍不得。”
米迦勒淡淡的说。
这个没有任何深刻印象在脑海中的人类,确实让他有些意外,那个名为德恩的巫师看起来很爱她的样子,可她依旧能毫不犹豫抽身离开。
“哈哈哈。”乌合只是笑几声,没有说什么。
米迦勒向她伸手,这次他没有伸展翅膀,而是捂住了她的眼睛,随后就到了她想去的那个地方。
“他会找到你。”放下手,他对她道。
乌合听他这么问,就问:“你是想帮我掩盖一下痕迹吗?”
米迦勒:“不是。”
“?”
“但我可以为善良的人驱逐邪恶。”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他那毫无瑕疵对了脸看了几秒,然后迟疑:“……他来之后,我唤那姓名,然后你把他驱逐——驱逐,还是杀死?”
她似笑非笑:“他作恶那么久,现在才驱逐?”
“他们,未唤我之名。”
“那总不能连一个人都没有喊过‘上帝’什么的吧?”
米迦勒回答:“上帝并未让我去毁灭他。”
“……”
不愧是,黑暗童话。
乌合失笑,摇了摇头。
他们在一个寂静的巷子里,没有多少人路过,她转身往巷口走。
风吹过,发丝发丝被吹起。
米迦勒看着她的头发一半在阴影中乌黑,一半在阳光照射下发出一点棕色,低声喃喃:“黑色……”
黑色总是代表着不幸。
…………
她的最后一个任务对象显然也很出名,城镇里的人都知道他——英蛾的罪名。
他不孝顺,沉溺于金钱之中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他凭借着那副美得妖异的容貌引的他干活的那家的女主人对他倾心,就连男主人也对他多有照顾。
他什么也不懂,因为他出生穷人的家里,根本不识字,但是他不在乎,他只要站在那,那恐怖的美丽就能获得别人的喜爱。
当然,最后他被带走了,他沉入了泥巴地,他品性如此坏,天堂不会要他,于是他被魔鬼带走了,因为他很漂亮,所以魔鬼将他变成了雕像摆在门口,这样无论谁去拜访魔鬼,都会先赞叹一下他家门口的雕像多么美丽。
听到街头八卦后乌合喝了口水掩饰自己的复杂心情——这不全魔改了么?也就他不孝顺那里符合原故事了。
现在乡下他干活的那家有钱人,雇了很多很多人,企图杀死魔鬼救回英蛾。
其他英蛾的爱慕者也招募了很多勇士。
可到最后就是魔鬼让他们自个儿去打破雕像,也没有一个人能解开那魔咒。
魔鬼说,这可不关他的事了,明显是上帝不让他出来,他毫无悔过之心,所以只能被困在这里面。
魔鬼戏谑:你们不如回去帮他和上帝祈祷祈祷算了。
不过到了现在,那么多的人为他流下的眼泪都能淹满大缸,但他依旧矗立在底下魔鬼的家门口,一动也不动。
听到这里的乌合:。
她不如想想把雕塑搬上来放火上烤一烤,看看能不能融化算了。
那么多人给他哭丧了,多她一个也不会多。
乌合满面愁容,打听出英蛾踩的那块泥巴地后就去了,结果还离那地方有几百米的时候,她就听到了哭嚎,循着声音过去,好家伙,一群人围着那块儿泥巴地哭,男的女的富贵的贫困的,全都在哭,有人看见她过去了,还给腾了块儿地方。
乌合:……
她问旁边的人:“这底下是魔鬼的家吗?”
那人边哭边点头。
她又问:“那你们搁人头顶上哭,魔鬼不生气?”
旁边的人回她:“魔鬼白天去玩,夜晚才回来,我们晚上收工。”
“……收工?”
他们齐齐点头:“当然,我们是被雇佣过来专门哭丧的啦~”
好家伙好家伙,怪不得英蛾还没出来,原来这到了后面,全都是做戏啊。
“我听说那些人很喜欢英蛾……”
又一个人:“哎呀,喜欢有什么用?现在他不在了啊。不过那些人还是很惦记他的容貌的,所以雇我们过来——你是谁雇的?哪位小姐或者先生?”
乌合尴尬笑笑:“哦,我是……过来看看热闹的。”
她纠结的看着那滩泥,虽然面积大,但不会有人觉得会有人陷入这里面。
“专业团队”又专心工作去了,没哭几分钟,忽然有人喊:“休息休息,一会儿继续!”
于是哗啦啦一群人撤走了,看的乌合目瞪口呆。
她又转头,先做出祷告的姿势,眼睛还没闭上,忽然一只手将她扭了过去。
米迦勒皱眉看着她:“你为什么要给他祷告?”
乌合:“?你怎么还在?”
“英蛾若没有真心悔过,他是不可能从里面出来的——你来到这里就是为了他?可你的记忆里没有他的印象。”
“大概是因为……我就喜欢挑战不可能?”
乌合一本正经:“哪个最难,我就想试试哪个,比如英蛾不可能从里面出来这件事。”
米迦勒:“?”
他大概没想到她爱好如此独特,原地消失不见了。
她以为是被她无语到,所以走了,但等之前歇息的人过来,她才知道他应该是因为不想被他们看到。
乌合听着周围的鬼狐狼嚎,她想了想原着里的故事,英蛾的妈妈为英蛾哭泣的时候,眼泪滴在了英蛾的头顶上,后面那个为英蛾祈祷的小女孩的眼泪也滴在了英蛾的头顶上,说明英蛾不单能听到哭泣声和斥责声,还可以感受到液体的滴落。
……那她滴水有没有用?
乌合想到就立刻行动,她去邻近的地方买了水,然后回来捧起一捧水就往泥地上洒。
她不知道这有没有用。
但事实证明,还是有点的——
变成雕塑的英蛾耳边就没停过咒骂声与哭嚎声,他听的都不耐烦了,那群人刚开始还抹几把眼泪,给他头顶上滴几滴泪,到了现在就哭丧着脸干嚎,简直魔音灌耳。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帝故意惩罚或者让他悔过,他能清晰听到那群人对他的评价,能看到为他难过的人们,可这一切除了让他烦之外就没有任何用处——哦,不对,折磨他倒是还有点功效。
要说英蛾最痛苦的,除了吃掉自己五脏六腑之前的饥饿外,就是现在那群人发出的噪音。
这次他依旧咒骂着那群人,忽然头顶就被一滴一滴的水砸到。
英蛾咒骂声一顿——啊?到了现在,还有人为他哭吗?
哈哈哈哈哈,哪个傻缺啊?
他饶有兴趣的想去看,然后就见到了在他头顶上泼水的乌合。
英蛾:“……?”
他盯着她泼的不亦乐乎的样子,然后疑惑:这是敌人派来的?
她一桶水泼完之后就没再做别的什么了,一直等到晚上其他人工作结束后和他们一起走了。
英蛾就想着这一定又是哪个蠢货雇佣的偷工减料的骗子。
可接下来他不由自主的就会看她,看她时不时给他洒洒水,不过后面还真的挤了半天眼泪挤出几滴来,惹的他想笑。
她知道他是谁,做过什么事吗?就来这给他祈祷给他哭。
不过有钱谁不想赚啊,也没什么。
可他看着看着,忽然就有些想看她真心实意的哭。
真心实意的为他难过,为他落泪。
这事儿好办,只要让她看到他的样子,他这副没有人会拒绝的外表。
不过他早已经变成雕塑,五脏六腑都没了,活着全靠奇迹,要是她见了,估计会吓晕。
英蛾在枯燥乏味的活着之中,找到了那么一点趣味。
他看了她许久,直到某一天她没有来。
她去哪儿了?雇主撤回佣金了吗?还是因为太枯燥乏味她放弃了?
英蛾想着。
那群“专业人士”也在谈那个小姑娘怎么没来,之前还说她不是为了钱,只是因为好奇才来的,哪个好奇的人能一来来这么多天啊?
听到这,英蛾就想:她不是为了金钱吗?那她真的是为了他?可也正如他们所说,哪个好奇的能一来来这么多天?
虽然心里否定,但他还是下意识高兴起来,也不知是因为什么。
不过下一秒,那群人里的一个人忽然说:“我似乎知道,我见到了一个相貌很英俊的男人和她待在一起。”
八卦谁不爱听?这一句就让全部人炸了锅:“啥?男人?!”
“对,虽然戴着斗篷,但我一看那身高,那体型,还有露出的那一半脸,我就知道那个小伙子肯定好看……”
英蛾听不下去了,他感到异常愤怒,他想知道所谓的“英俊男人”和她去了哪儿,可他看不到。
她有了爱人吗?
……那当然是没有的啦。
乌合被堵在森林口的时候是有点子心虚的。
德恩风尘仆仆,他抓着她,没有问别的,只是问:“谁带你出来的?”
他情绪异常平静。
可乌合觉得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你知道了……又怎么样呢?”她看着他。
“……”德恩只是看着她,面色冷漠:“谁?奥罗拉?不,他不可能,莴苣也不会——还有谁?你在人鱼时期的朋友?我记得深海确实有一个巫师……”
他能怎么样?
他杀了他们。
德恩内心早已经掀起狂风暴雨,但他脑子里异常冷静,他轻轻握着她的双肩,注视着她。
她还是那个样子,看他的时候没有任何慌乱。
可德恩还是无法接受,她离开他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我得走。”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刚才不知不觉就把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
“那段时间,你厌恶我吗?”他或许该庆幸自己顶着这帽子,能挡住他眼中的情绪。
“没有。”乌合抓住他的手,将它从肩膀上挪开。
“你走吧德恩,或者别拦着我。”
“若是真想知道谁帮了我……是天使。”
她将他衣服上扎着的树枝小刺弄掉,起褶子的衣服抚平。他应该是因为在急匆匆的找她,所以没管这些。
爱让他心软,让他有了牵挂,让他分寸尽失。
“喜欢什么的,我现在和任何一个人都说不出来,即使我要是真的遇到了喜欢的人。”
要说为什么……
“因为我要走的路还很长,赶路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