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娇还有些迷糊,见是自家夫君抱着自己,干脆就不管了,趴在他怀里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待她再次醒来的时候,霞光布满院落,天地都被映得明堂堂的一片。
身上了衣裳换了一身平日里睡觉穿的寝衣,头上的簪钗卸了下来,脸也洗了,她摸了摸脸,松了一口气。
很好,还记得给她洗脸。
正在明厅候着的春晓听到寝室的声音,心知是主子起了,尖着耳朵听屋里的声音。
在夫人身边伺候,得听夫人的规矩,得识趣,这时候得等主子喊人再进去伺候,果然,她等了几息时间,便听到寝室里的主子喊人,她便推门进去伺候。
程娇洗了把脸,又换上了居家的衣裙,随手在妆匣里拿了一支玉簪簪在发间,这才问她:“侯爷呢?”
“侯爷在外院,薛太医来了,两人在喝酒呢,对了,侯爷吩咐了,说夫人若是醒了,便去一趟,让薛太医给您看看。”
“给我看看?”程娇眉头都皱起来了,“他怎么会想着给我看看?”
她没什么毛病啊,怎么就得看大夫了?
春晓道:“或许侯爷见薛太医难得来一趟,便顺便劳烦一下薛太医给夫人看看,就把个脉,就当是请平安脉了。”
程娇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不过若是要见客,素面朝天有些素了,于是她拿出一旁的香膏涂了一些,显得人精神一些,然后又换了玉簪,换了两支花叶钗固定发髻,最后还选了一支花丝牡丹步摇簪上。
最后又带上一对金莲耳铛。
再看铜镜中的自己,便是只用了几样东西,那也是光彩照人,半点都不落她名门贵女的身份。
“你去外院走一趟,问问寿山他们两人喝酒喝完了没,等喝完了我便去,就不打扰他们喝酒了。”
程娇对于谢琅喝酒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多大意见,偶尔两人也小酌两杯,只要不是喝得醉醺醺,身上的酒味熏人,她向来是不管的。
春晓应了一声‘是’,然后便出了门去了外院,没一会儿便回来了,说两人这会儿已经喝完了,现在正在喝茶下棋。
程娇闻言没有再耽搁,带着侍女便去了外院。
。
“这么说,你怎么打算?”谢琅晃了晃手中的茶盏,盯着棋局眼睛微眯。
“我不知。”薛空青语气平淡,倒是不慌不忙,“如今想脱身已然是无法脱身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谢琅呵了一声:“你倒是淡定,刀子架在脖子上也巍然不动,枉费我为你着急。”
薛空青道:“外来的压力不重要,最多不过也是一条性命罢了,我若是不惧,便无所畏惧,还不如我叔祖给我的压力。”
“这倒是。”谢琅赞同这话,来自感情的压力更是让人进退不得。
“不过我倒是觉得,若是陛下没有打算要了你的命,你也可以安定下来,娶妻生子的日子也算是不错。说起来,命运之事真乃神奇,你我倒是成了兄弟了。”
薛空青是夏王之孙,而谢琅也是首阳长公主之子,后来又过继给了福王,当真是自家兄弟了。
薛空青与他喝了一口茶,却问他:“怎么,若不是同宗兄弟,还能影响你我之间不成?”
“那定然不会。”谢琅笑了笑,手持白子,在棋盘上落下一子,“空青兄,该你了。”
薛空青随之落下一子,突然叹息:“其实我有时候也有些羡慕你。”
彼时风吹竹帘,风凉,岁月更凉,他的声音似乎消散在这风中,满屋寂静无声。
谢琅好奇:“哦?你羡慕我什么?”
薛空青道:“夫妻恩爱,两情相许。”
谢琅笑了:“那之后还有更羡慕的,日后我定然会有孩儿,养孩子的乐趣你不会知道,等到了我与娘子年老的时候,估计还有孩子承欢膝下,讨我们这老祖宗开心。”
“这人啊,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过的日子,你想要自由,想游历天下,自在逍遥,欲做鲲鹏游九天,上天为鹏入海为鲲,听着就觉得豪气干云,浩气心间生。”
“我就不一样了,我没有什么雄心壮志,我啊,就想和娘子在一起,平平安安长长久久,在哪里,做什么,似乎就没那么重要了。”
“不过,最好能让我与娘子一起做一对纨绔,这世间的纷纷扰扰都与我们无关,那就更妙了。”谢琅又落下一子,抬手请对方落子。
薛空青摇头:“可惜了,你有这样的一位母亲,这辈子都做不了纨绔了。”
若不是因为首阳长公主在一旁虎视眈眈,谢琅还真想做一个纨绔,什么侯爷什么侍御史,统统丢到一边去。
能躺着上什么班啊!
这话太戳人心了,谢琅嘴角抽了抽,有些不高兴。
他这人,自己不高兴了,别人也别想高兴,于是他也戳薛空青的心:“你既然羡慕我与娘子,就说明心有所念,不如自己娶一个呗。”
薛空青:“......”
“侯爷,夫人来了。”寿山入内行礼禀报。
“可算是醒了。”谢琅笑了笑,眉眼温和柔和,“请夫人进来。”
“是。”
寿山领命而去,谢琅拍了一下大腿,又看向薛空青:“我是说真的,既然你心有羡慕,就说明这其实也是你渴望拥有的,想得到的,如此,为何还心中抵触?”
“人生在世,从心便是。”
从心吗?
薛空青愣住。
谢琅说罢这一句,便没有再说,而是起身去迎他娘子,两人在门口相遇,他伸出手来,扶着她往屋子走来。
这一对男女一路走来,行走之间衣袂轻晃,环佩叮咚,有一种盛世殊华之美,很是般配。
“薛太医。”
“弟妹。”
双方见礼,谢琅便扶着程娇坐下,对他道:“快给我家娘子看看。”
程娇困惑地看了谢琅一眼,但也没有迟疑,微微撩起袖口,露出了两寸皓腕,伸了出去:“有劳薛太医了。”
薛空青只得伸出手来给她把脉,须臾,将手指移开,扫了屏住呼吸一脸紧张的谢琅一眼,平静地吐出两个字:
“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