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一刻钟后。
朱仙发觉体内的僵麻之感没有那么重了,本不受控的丹田也重新恢复知觉,他连忙调运真气,冲破蛊毒带给自己的束缚,接着又为唐锐渡入一抹真气,帮助唐锐也挣脱蛊毒。
“呼!”
重新拿回身体的控制权,唐锐只觉自己全身湿透,脱水一般的疲累。
与殿下一战,早已将他榨干,自然没有多余的气力去抵抗秦蝎的蛊毒,好在秦蝎已不是站在他的敌对位置,即便投蛊,也只以麻痹为主,短暂的争取时间罢了。
目光如灼的看向秦蝎,朱仙急切开口:“有什么办法能够阻止他,如果他变成那什么圣蛊妖童,局势就更加难以控制了!”
“我不许!”
孔雀一声娇喝,阻挡在秦蝎面前,“谁也不许靠近小蝎子!”
朱仙皱眉道:“孔雀,我知道你心疼他,但他已经不是之前的秦蝎了,他吸收了太多蛊毒,气息已变得非常狂暴,如不出手阻止,恐怕会酿成大祸……”
“不必了,朱先生。”
突然,一只手轻轻拉住朱仙,唐锐叹息着摇摇头,“小蝎子在失去理智之前,在自己的心脉中注入了灼神蛊,那是圣蛊妖童也无法抵御的蛊毒,也就是说,他的生命只剩下最后的几分钟而已。”
朱仙顿时一怔,试探性问道:“那他还会不会暴走?”
“不会。”
“小蝎子虽失去本真,成为妖童之躯,但现在的他,正受灼神蛊折磨,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我在《苗海寻踪》一籍中得知,灼神蛊是那些训练圣蛊金童的蛊师,为了防止金童背叛,从而传授给他的自杀式蛊毒,因为灼神蛊不能外投,只能对自身使用,我想,这应该是殿下给他自己准备的保险措施吧。”
“殿下他猜到以小蝎子和孔雀的感情,足以让小蝎子放弃本真,献祭自己,但他没想到的是,小蝎子早已做了死的觉悟,他不愿成为圣蛊妖童,成为被殿下利用的那颗棋子,屠戮世人。”
唐锐的目光柔和,轻轻落在秦蝎的身上,他对很多人都很敬佩,而这里面,秦蝎是最年少的那一个。
这时,秦蝎的皮肤突然变成焦黑,像是在他体内燃起了一团烈火,而遍布全身的血管,似乎不再是流淌血液,而是流着滚烫的岩浆,烫破血管,渗出了皮肤表面,把原本就焦黑的皮肤,烫的滋滋冒烟。
灼神蛊顾名思义,就是连神识都能灼烧的蛊毒,可见它有多么的可怕。
啪嗒。
一枚澄澈的泪珠,掉在秦蝎的心口位置,滋的一声,就被蒸发成汽。
但孔雀这一枚泪珠,却让秦蝎神奇的睁开眼眸。
眼眸空洞,像是两颗烧干的炭球。
不过,眼球上似乎还残留一些神经,注视向孔雀的那一瞬,分明跳动出几丝喜悦。
秦蝎艰难张口,吐出几个音节:“你,恢复了吗?”
“嗯!”
孔雀想要擦掉眼泪,可不论她怎么努力,泪水都不受控制的掉落成行,“我不是圣蛊金童了,再也不是了。”
秦蝎微微扬了下嘴角:“那就好。”
“可是,我不想用你的性命来交换圣蛊金童的诅咒,你怎么这么傻啊。”
“我不傻。”
秦蝎很是认真的说,“我从小就被训练成制作蛊毒的工具,后来上了战场,又成为血滴子的战争兵器,我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可以自己选择一件想做的事情。”
“虽然有点疼,但我现在才明白,原来能够做出选择,是一件特别开心的事情,就像是你愿意陪着我找殿下报仇,虽然吃了很多苦,但其实你也很开心吧。”
“只是,我不能再履行我们的约定,做一只能在天上自由飞行的鸟儿了,后面的事情,就由你代替我做吧。”
说完这些,秦蝎似乎是用尽了全部的气力,眼中的那丝喜悦逐渐冷却,接着越发空洞,直至彻底消失。
秦蝎离开了。
尽管他看上去有些惨,但他的嘴角,挂着一丝轻松的笑容。
如他所说,即便选择的是死亡,那也是开心的吧。
三天后。
血滴子一案已经告一段落,贺家也遭遇了重新洗牌,许多老一辈的核心,都因此受到波及,或是被免职回家,或是被拿到一些无关紧要的位置上面,反倒是在殿下一战中表现果敢的贺北望,受到了老军首的器重,不仅大加赞赏,更是直接让他空降成为贺家家主。
只是,这一切对唐锐他们而言并不重要。
此时天色微沉,下起了蒙星小雨,而在京城北郊,一座绿意葱葱的高山之中,坐落着一处公墓。
名为,朱雀墓。
每一座墓碑下,都是战死北域的朱雀营英灵,而即便是落叶归根,他们的墓碑也都朝向北面,似乎在以自己的魂魄,扞卫着他们身后的国土。
最左侧,有一座新立不久的墓碑,碑上的字迹苍劲有力,是朱仙亲手所写。
朱雀营战士,秦蝎之墓。
朱仙将一枚纹有朱雀神鸟的胸章,放在墓碑前面:“秦蝎,你曾在朱雀营的训练营地中服役,即日起,征你为朱雀营正营战士,归郑龙先锋队,郑玉小队!”
唐锐轻揽着孔雀的肩膀,呢喃开口:“如若小蝎子泉下有知,一定会很开心吧。”
“嗯。”
孔雀点点头,眼中喧腾一抹雾气,“在那边,你要替我跟玉姐问好哦。”
下一刻,郑龙上前,从他的钱夹中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张照片。
唐锐见到过照片上的内容,笑容灿烂的郑玉,还有鬼鬼祟祟站在树后的刘小天。
可这时他才发现,那照片另有乾坤。
照片左侧有一部分内容被对折进去了,此时郑龙把那部分折回,轻轻摆在了墓碑前面。
对折的那部分,是个懵懵懂懂的少年,面对镜头,不知所措。
但能看的出,少年眼中带笑,如阳光一样温暖。
那少年,便是秦蝎。
与此同时,头顶传来一声清越的鸟鸣,一只灵巧的鹧鸪鸟儿,从众人头顶飞过,姿态昂扬,声音悦耳。
直到它飞入那一片群山,才慢慢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