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贸谈判开展好几次，本来之前都说的好好的，开一条青贮饲料换工程机械和肥料的贸易线路，载有饲料的火车从西伯利亚铁路北上，按每年的需求交换对应的商品。
今年的计划是交换工程机械和12马力手扶拖拉机发动机技术，因为毛熊吃的亏太多，作为等价交换，华夏一方今年会再运四个车皮的可乐原浆过去。
侯楚接着往下翻去，毛熊突然变卦是在四九城下暴雨后，本来谈的好好的，一下就不能出口了，理由还编的很好，说是产能不够。
信你个鬼，重工业闻名、农机数量全世界第一的毛熊竟然会产能不够？你不如说猫不吃鱼。
侯楚可是很清楚，毛熊的农业管理可以说是以粗犷着称，因为零件计划的滞后性，部分地区的一大部分设备零件不足，只能趴窝。
当然，也有很大一部分地区，是存在过剩的情况，明明运转好好的，为了追求纸面数据的漂亮，回炉的回炉，计划报废的报废、雪藏的雪藏，可以说是空浪费了大好的重工业能力。
八九十年代甚至批量出现罐头、衬衫换农机的名场面，那些东西的来源就是历年封存、雪藏或者偏科重工业生产多出的部分。
不仅是机械，农业上也有很多现象反映出这个问题，有些人拿自己家的家畜交给农场养，还交代了要怎么“精喂”，这可是明目张胆占农场的便宜。
人家家大业大的自然不在乎这些，可侯楚心疼啊，明明可以薅点“熊毛”赚回来点，结果现在全给他们自己损耗了。
最重要的还是时间节点，在我们急需工程机械的时候提出“产能不足”，背后的目的就不言而喻了。
侯楚将谈判资料合上，心里却思考起了下一步的动作，这毛熊，鬼精鬼精的，还真的不好骗。
事不宜迟，夏收不等人，看来要赶紧过去找阿廖沙聊聊，侯楚稍微整理一番仪表，直接就出了门。
可才推开门，就看到阎解成正眼巴巴的盯着自己，旁边则是早上门卫处拦着自己进厂的大汉。
两人都穿着58式白制服，挂的是厂内卫的臂章，看地上的烟头，估计待了有一会了。
阎解成现在是钢瓶厂保卫科的干事，和自己一起出过差去羊城，做事也还算醒目，所以还是有一点香火情的，侯楚从怀里掏出烟，给两人都散了一根，好奇道：
“解成，怎么，找我有事吗？”
阎解成双手接过烟，见侯楚没抽，将烟夹在耳朵上，给侯楚敬了一个礼说道：
“侯厂长，早上门口魏哥不认识您，拦了您进厂，后来才知道您是厂领导，吓的不轻，非求我带他过来，算是当面道个歉。”
随即，阎解成拍了拍正紧张捏着衣角的魏姓大汉，大汉如梦清醒般，支支吾吾道：“对，对不起，侯副厂长，您一直不在厂里，我也不认识您，所以就出现了早上的事。”
“没事，这又不是啥大事，工作严谨应该受到表扬，只不过很多时候应该多问问，望闻问切嘛，而不是带着主观看法去工作。”
说完后，侯楚笑了起来，拍了拍拘谨的魏姓大个子，没想到这大个子被拍了后，整个人竟然抖了一抖，哆哆嗦嗦回道：“好，侯.....侯副厂长，我明白了！您，放放心！”
侯楚从怀里掏了张叁元的侨汇券递给了这魏姓大个子：“其实也要感谢你，不是你的话，我还看不到很多管理方案落地的情况。
这算是奖励吧，希望以后保卫科的工作都要像你早上这样严谨，等我们厂独立运作后，一千多人的安危可都在你们科上，一点马虎不得！”
大个子懵懵懂懂的接下，可他不是傻子，很快明白了话里的意思，也学着阎解成的样子，敬了一个郑重的礼：“魏二勇保证完整任务！”
侯楚点点头，笑着对一旁阎解成说道：“就明天晚上吧，我做东，请保卫科各位同志吃一顿饭.......不过可提前打个预防针啊，不要犯错误！”
“您放心！真这样的话我自己送自己进去！”阎解成自然懂得侯楚说的什么，保卫科可是警示教育最重视的地方，杨、文两个厂领导，还有军代表都经常过来组织学习。
说完后，阎解成看了看侯楚的装束，马上意识到是要出门：“您先忙哈！我带二勇哥接着去巡逻。”
“好，生面孔要注意些，不要放进来了。”侯楚微微颔首，就带着材料直接去车棚取自行车了。
-----------------
只是等他走了后，魏二勇小心的从怀里掏出刚才侯楚给的叁元钱，仔细看了起来，可越看越懵逼，忍不住对着一旁的阎解成说道：
“这玩意是啥？侯副厂长这么大干部，总不可能拿假钱糊弄我。”
阎解成顺势也看了一眼，羡慕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解释道：“侨汇券啊，这东西购买力很强的，去华侨商店用就好了，你家五口人半礼拜嚼谷肯定没问题。”
“我看上面有写粮食布匹啥的，莫非能当票证用？”魏二勇还是没搞明白这复杂的钱。
“是的，可以当票用。”阎解成无师自通解释起了用法：“二勇哥，我看啊，你要飞黄腾达了，侯厂长以前是我邻居，平时都是不苟言笑的那种，今天可是大变样咯！”
“飞黄腾达我就不想了，跟在他后面喝口汤应该有可能，我有种直觉，他不会止步于此的。”魏二勇虽然憨憨的，可脑子却是很清醒，接着说道：“这么年轻做这么大干部，果然两把刷子，一拉一打的，搞的我现在是服气了！”
阎解成点点头，他却是想到了另外一个方面，把厂子从轧钢厂分离出来单独运营，当着他的面“千金买马骨”，还请保卫科吃饭，明显是在做大蛋糕，培养自己的人才班底。
就是不知道花这么大功夫，到底在布局什么？他看了眼侯楚离去的方向，紧握双拳，眼睛却逐渐锐利起来，
-----------------
两小时后，还是那个熟悉的斯拉夫风格建筑。
侯楚一只手拎着两瓶快冻出冰碴子的伏特加，另外一只手则是肉冻、腌蘑菇等几个小菜，在秘书的带领下，直接就进入了一间写有商务代表处的豪华的办公室。
阿廖沙许久未见，气色看上去很好，颇有点‘春风得意’的样子，见侯楚提着酒，还是冻出了冰碴子的那种，甚至下酒菜都准备好了，他脸色顿时就黑了。
高度数伏特加冰镇后会略显粘稠，入口口感更好，也减少了酒精的刺鼻味道和灼烧感，入口先是一阵冰凉冷冽，随后就在喉咙爆开一阵相比常温更柔和的“火焰”。
所以，在东欧，最正宗的喝法就是喝冰的，带冰碴子的那种，喝完后，还要快速的吃一口肉冻、腌菜之类的下酒菜，以压制喉咙里火焰的感觉。
当然，副作用也很大，冰镇过后的酒降低了酒精的刺鼻，火烧感，入口更柔顺，搭配下酒菜，不知不觉就喝了很多。
由于超出了酒量却没意识到，很多酒鬼就是因为这个喝法醉倒在路边，这也导致内务人民委员会在冬天会专门组织巡逻车，顶着零下三十度天气，在路上搜寻喝高的酒鬼，通通丢进温暖的醒酒室。
见阿廖沙傻眼的样子，侯楚也笑了起来，伏特加很好搞，冰镇的伏特加就很难搞了，这还是他花了点功夫从科委钟总工那边拿过来的。
他技术三级，一个月工资240.5元，这在四九城可是蝎子拉屎独一份，他因为侯楚受的好处可不少，薅点羊毛不算过分，而且还是为了公事。
“阿廖沙同志，来，喝酒吧，听说毛熊人都热情好客，我都这样上门了，伱总不可能赶我走吧？”
“不会的，亲爱的侯楚同志，我们有好几个月没见了吧？您最近还好吗？”话说到这个份上，阿廖沙哪怕心里再打鼓，也只能捏着鼻子请侯楚坐下，而且他也不想在漂亮秘书面前丢了面子。
侯楚顺势坐下，布置好下酒菜后，直接就把酒杯满上：“为了我们之间的友谊，来干杯！”
吹了一口气后，他来了个一饮而尽，还挑衅般倒转酒杯，示意喝完了，当然，酒看上去是入喉了，实际上直接被他甩进了空间喂猪，酒精测试仪都检测不出来的那种。
见到这个情况，特别是旁边秘书懵逼的眼神，阿廖沙不服输的心思又上来了，心想上次只是个意外，这次自己养精蓄锐这么久，肯定能击败这个魔鬼，于是他也学着样子，吹气后也来了个一饮而尽，说道：
“是为了机械的事情来嘛？其实我们产能有限，可能暂时无法满足远东的需求。
当然，您作为技术负责人，能过来找我喝酒，就意味着对我们的尊重。
看在既往友谊的份上，只要能在原有的青贮饲料基础上，再额外提供八个车皮的可乐原浆，我们愿意提供10台，不对，8台E-255型挖掘机。”
一听这话，侯楚瞬间就明白了毛熊的做法，果然是为了待价而沽，讨价还价，知道你对工程机械有极大的需求，立马装成产能不够，就为了得到更好的价钱。
这也是商业上常见的做法，虽然有些卑鄙，可就像强扭的瓜一样，不甜，但是解渴啊！
E-255这款是49年左右定型的挖掘机，大部分都是机械传动结构，少部分使用了液压技术。
可以说是功勋挖掘机，因为毛熊47年后开始的大规模建设，这款机器全程都有参与。
有备而来，侯楚自然是做足了功课，他想要的是E-255的升级款E353型。
这种7年前定型的改进款总重减少了1吨，挖斗容量也增加到了0.35立方米，每小时能处理70立方米左右的软质土壤，可以说是这时空第一梯队的挖掘机了。
要是能搞到这玩意，加上娄父从鹰酱、约翰牛那边搞来的欧美款式，华夏就能取长补短，发展出适合自己的经济款挖掘机，而不是一直使用毛熊三四十时代的落后技术。
这种技术积累可是很可怕的，到了八十年代，说不定可以批量进口国外的挖掘机，省下不知道多少个w的外汇。
侯楚想了想，没回话，又劝了三轮酒，还主动带头灌了好几杯。
阿廖沙没办法，也只能跟着喝起来，侯楚这家伙，祝酒词实在太多，鬼知道他怎么知道东欧这么多传统祝酒词的。
三轮酒下来，阿廖沙直接上了头，感觉有些头重脚轻，虽然还能喝，可见侯楚面不改色的样子，马上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也不是傻子，马上意识到今天估计是喝不过了，给秘书打了个眼色，用俄语小声不知道嘀咕了什么。
过了不久，秘书就把两人带到了一个豪华的饭厅，桌子上全是冰冻过的伏特加，还有肥肉罐头，罗宋汤，酸黄瓜之类的
最重要的是座位上有十几个小伙，十几个姑娘，都面色不善的盯着侯楚。
侯楚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看样子是上次丢了脸，这次想要拼人多，把场子找回，玩车轮战呗，他笑着拍了拍阿廖沙的肩膀：
“阿廖沙同志，看来您这边业务做的不错啊，上次只有十多个工作人员，现在就直接加码到了二十多个，不过，人多并不代表一切。”
阿廖沙也恼火了起来，上次十多个人进医院已经是丢了大脸，这次不讲武德来车轮战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生意是小，面子是大，没理由二十多个人喝不过一个人，于是他主动开了一瓶冰冻的伏特加，回道：“只是为了友谊，来一场痛快的酒会，不是想要灌醉你。”
侯楚顺势和他干了一杯：“对，为了友谊，当然，也要顺便商量一下生意的事情。”
-----------------
五小时后，此时天色已黑，四九城一栋斯拉夫风格的建筑可以说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显得颇为热闹的样子，建筑外的马路上，则是一排闪着蓝白色灯光的救护车。
而建筑内，有好多穿着白大褂的医务人员正从建筑内不断用担架往外抬人，用的全是侧身位，这种侧躺的姿势一般用于酒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