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大厦将倾挖墙根
翌日晨，李骏并未马上过来，东府那边差遣人传信说是下午再来。
众人也不以为意，昨夜知晓那东西已经被逮住了后，大家睡得特别安稳，今早甚至好些起晚了耽误事儿的。
这一夜也果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虽然前两晚也没发生什么，但感觉上却完全不同。
不过起来后者精神头也特别好，养精蓄锐事半功倍。
倒是李纨这里，莫名有些失落。
她昨夜在荣庆堂等着，还特意带了贾兰过去，结果李骏压根就没有到那边露过面。
倒是亲眼看着贾兰与宝玉在贾母、王夫人面前的待遇对比，让她原本平静无波的心理陡起波澜、难以平衡。
不过这也是早就意料到的事情，就算不平，也不至于不服气，很快就接受并自我说服了。
等听说李骏第二日还要到各人院子、屋里来查探一番，让李纨心里又好受许多，没想到早早醒来白白期待。
看着贾兰一脸疑惑，似乎不解她为何会失望，李纨忙敛起心思，先叮嘱道：“兰儿，先去临两幅字帖，等午后仙师过来时，好让他帮忙点评一下。”
贾兰不明就里，但他向来听话，这时也不多问，点头应了一声。
李纨心里十分欣慰，自从贾珠去世，且府上的注意渐渐全都倾注到了宝玉身上后，李纨便形如枯槁，若非是还有贾兰在，她在这世上活着便也仿佛没了意义。
如今她全副身心都投注到了儿子身上，只盼望着贾兰能早日成龙，如此自己也算是对得起早亡的夫君，也能早日去地下看看他了。
虽还不到三十，可李纨的状态可比那薛姨妈看着还要老态些。
不过也不知是否天赋异禀，身上其它地方瘦了下来，偏反倒更加凸显了那磨盘般的挺翘圆臀，穿着再宽松的衣物都遮掩不住。
也是这时常在炎热天气里给她带来不少困扰，往往做久一些，等晚上便需要换条亵裤，不然总会感觉黏糊糊的难受。
好在也是她平日里只需要照顾着贾兰的事情，王夫人偏爱宝玉，而对她与贾兰仿佛总有一层隔膜，府上的事情便宁肯交予王熙凤手上，也不让李纨染指。
李纨倒也是乐得清闲，更知道贾兰不便于宝玉相争，所以自己在府上越是低调越好。
而像现在这样，清闲时还能在小院中纳着凉，不必去为府上的琐碎事务操心。
哪像是王熙凤这里，临近月中时，便又要查点一番账房，还有府库、田庄的收成明细，都要过一遍她的手。
平儿和林之孝家的跟着她过来，然后这一查还真就查出了问题来，还是新鲜的问题。
翻看着这月的账本，平儿突然指着一处奇怪道：“这账上是不是少了什么东西，难道是昨夜……”
旁边林之孝家的闻言，顿时变了脸色，和王熙凤一道凑过来看了眼。
都是看惯了账目的，这明细一眼就能够看出玄机来。
王熙凤顿时冷笑道：“真是瞎了他的心，这也敢拿的，是真当府上的人都死光了？”
其实几人心里面都清楚，府里头欺上瞒下、中饱私囊的情况十分严重。
若不然，这偌大的国公府，怎么会绵延不够三世的富贵呢？
而这究竟是从谁开始的，一时间也说不清楚。
反正几个管事的都没少往自己兜里揣，就算是林之孝，也不敢说自己就干干净净。
更不必说这服侍了三四代人的赖家，那赖嬷嬷按辈分，怕是比贾母还要高些，所以作为奴才，她在贾母面前，却能够平辈论交。
而她的长子赖大，也才得以在贾府晚辈们那里得一个“赖爷爷”的称呼。
当然，这奴才的面子再大，说到底也是做主子的给的。
要不说贾家这两府的人都不太争气，尤其是男人，女人起码还有如秦可卿这般处事周全、王熙凤、探春这样严厉苛责的，可贾蓉能由着贾珍身边的小厮啐在脸上，贾珍也由得乌进孝那样的庄头糊弄。
而荣国府这里也是好不到哪儿去，追究起来就是大家都不敢提的，从贾母时起的关系，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如不是贾母自己整日只顾着高乐，而对什么事情都得过且过、糊弄了事，以至于上行下效，又何至于此？
王夫人又摆个佛龛假意礼佛不问杂事，也是纵容者。
结果这最后反倒是真正办事、管事的王熙凤在下人们那里风评不好，以这等级森严分明的封建社会中来看，李骏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若非要说这也能代表着反封建反阶级，那只能说是高兴就好了。
而此时王熙凤逞了一时口舌之快，但最后却明知道这是个毒瘤，却不好去揭穿。
因这里头牵扯太多，若是她不查也就算了，查了那就得牵连出一大片来。
原本这段时日府上就不太平，这时候若是搞出太大动静来，到时候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对贾母、王夫人那边，她王熙凤可都不太好交代。
王熙凤再苛责，可也不是完全没脑子的，这时候自然不能把自己搭进去，首先得稳住自己的地位，才去想其他。
所以最终她选择将这事情先压着，“咱们自己知道就好，过后平儿你去警告一番，若还有下次，可就没有这么轻易放过了。”
平儿点点头，心里也是暗暗叹息。
她跟在王熙凤身边，府上的什么事情也瞒不住她，是最清楚荣国府里头这些乱象，和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事实的。
不过这事儿也的确只能这么处理，好在是其他并无大的差错，倒不是说就没有问题了，甚至可能那些被隐藏起来的问题更加严重。
只不过更聪明，还知道做些遮掩。
这也就自然让双方都保持了一种默契，只要查不出来，那就当不存在。
因为上上下下都这么来，便是王熙凤自己手脚也不是完全干净的，还有贾赦、邢夫人那边时不时会来插一手。
大家都这么做的时候，那就等于没人做错了。
“二奶奶，二爷说仙师过来了，马上要到院子里，让您赶快过去……”
这不知不觉就过了午时，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吃饭，那边人就先到了。
王熙凤看了眼平儿端过来的饭菜，觉得这大热天的也没什么胃口，干脆不管直接带着她们先回去了。
平儿让人拿回厨房去，心里却有些为王熙凤的身子忧虑。
她这也不是头一回了，这要是多来几回，怕是要撑不住的。
但她也只能稍微劝劝，王熙凤不听，她却也没有办法。
等跟着王熙凤回到了院子里，贾琏此时正在招待李骏，不过李骏看起来神色淡淡，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王熙凤见此便赶紧迎上来笑道：“难怪我今早出门就听到喜鹊叫，原来是仙师驾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