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贾赦才收拾好心情,从三进院落缓步而出。
见贾琮正在安排十二律今后的训练计划,手中还拿着一叠满是字迹图案的纸。
“这是什么?”
贾赦有些好奇,随意就着贾琮手中看去。
这一看,目光便牢牢瓷在纸上,再也离不开。
心内震撼宛若石破天惊!
贾赦问道:“琮儿,这些东西都是你想出来的?!这些训练计划也是?!”
贾琮手中的这些东西,只要稍加改动,立时便能练出一只精锐之师!
自家这庶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妖孽!
贾琮笑嘻嘻地道:“我们四个昨晚想了大半夜才想好的,爹,你看着怎么样?”
贾赦手中紧紧攥着那几张纸,宛若有千钧之重。
沉吟片刻,正色道:“琮儿,这些东西我抄录一遍再还给你,现在即刻回府!”
“有禄暂且留下,照看十二律!”
“天九,备马驾车!”
贾琮见贾赦神色凝重,心脏突得一跳。
他昨晚不过是将后世大学军训中的一些内容,与电视剧集,网络小说里的特种兵训练方法,稍加改动搬了过来。
其实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玩意。
为什么自家这便宜老子如此郑重其事?
见贾赦催着备车回府,连忙道:“爹,等等!”
“我想去后面摘几枝梅花带给二姐姐林姐姐四妹妹!”
贾赦沉声道:“快去快回!”
回城路上。
贾赦心事重重,手指不断敲着车壁,催促天九加快速度。
贾琮愈加疑虑大起,仔细回想自家昨晚弄出来的训练计划,却无半分眉目。
此时的他,完全没有想过前世今生那相隔数百年的时光。
那些训练计划,放在后世只是平平无奇,在这个时代却足以打造出虎狼之师。
刚至黑油大门前,贾赦便从车上一跃而下。
甚至连贾琮叫他都没有听见,大步流星直奔书房。
贾琮按下心头疑惑。
带着从西山庄子上摘下的几树梅花,自回前院。
书房小院。
贾赦将那满纸狗爬字的训练计划,重新抄录一遍。
就连贾琮昨夜画出来的那些怪模怪样的器械,他都一一细细临摹过去。
见再无半分遗漏,才用匣子装好,步履匆匆出府而去。
………………
前院。
贾琮命小翠儿小红拿着瓶子插好梅花,准备给迎春惜春与林黛玉送过去。
顺便帮迎春敲打敲打新选上来的两个管事嬷嬷。
刚刚经过荣庆堂北面的粉油大影壁,便听见内中传来一阵喧嚷。
贾琮问道:“小红,这是琏二哥哥的院子不是?怎么这么吵?”
小红压低声音笑道:“只怕琏二爷跟二奶奶又吵架了……”
“三爷不进去劝劝?”
贾琮低头想了想,终是记得贾琏几次暗中安抚他的善意关切。
更不愿贾琏永远被王熙凤辖制,而抬不起头来。
“小翠儿,小红,你们先去送梅花,我进去看看。”
才进一半大门。
便听见尖锐高昂的女人声音,夹杂着贾琏的呵斥,两口子正吵的沸反盈天。
门口几个才留头的小厮见贾琮走过来,连忙垂手侍立。
“给三爷请安。”
贾琮缓步走进院子。
满地跪着黑压压一群丫头仆妇。
“三爷来了。”平儿抹着眼泪从正房出来。
“二哥哥在家吗?”
贾琮只当不知道里面两口子吵架的大型灾难现场,随意问道。
“二爷在家,只是……”
平儿面上露出为难之色。
里间两口子吵架一地鸡毛的场景,不好让贾琮看见……
贾琏略微提高了声音:“平儿,请三弟进来。”
经过贾琮点醒他,并将王氏那毒妇送进佛堂等事之后,贾琏早就知道这个庶出弟与寻常七八岁小儿迥然不同。
加上贾琮极得贾赦之宠,不如让他进来劝劝王熙凤。
只怕那泼辣女人看在贾琮面子上,还会听得进去些。
却一时没想起,上次王熙凤跟王氏那毒妇合谋构陷贾琮的事,两人之间早已势同水火。
“二哥哥好,二嫂子好。”
贾琮进房,先问了句好。
只当没看见满屋子被砸得粉碎的精美瓷器,与跪在瓷片上哀哀哭泣的大丫鬟。
难道贾琏这又是偷腥被王熙凤拿住了不成?
自家这便宜哥哥能做出这样的事,他半点不觉得意外。
王熙凤双眼通红,很明显刚刚哭过。
“琮兄弟来了,只是我这里家反宅乱的,也不好留你久坐,有事便快些说。”
她心情不好,对贾琮更是早就心生厌恶。
愈加懒得去敷衍,当场逐客。
就算极得贾赦宠爱又如何?
她内心深处连贾赦都未必看得上眼,何况区区一介庶子。
贾琮被王熙凤呛了一句,心头微怒。
若不是记挂着贾琏,他才不会来这院子。
贾琏更是沉下了脸,这女人是越来越过分了。
“三弟好心好意过来看咱们,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这里是荣国府,不是你们王家,想作威作福,赶人逐客,趁早回你王家去!”
王熙凤越发心中怒气上涌。
也顾不得贾琮在场,当即破口大骂。
“是荣国府又如何?”
“大老爷不久前挨了老圣人一顿臭骂,以后还不知道会怎样!”
“打量还是几十年前头里,做着国公门第的梦呢!”
贾琏被王熙凤气得脸色铁青:“放肆!背后嚼公公舌根,这也是做儿媳妇干的事?”
“呸!”
“你又是什么好玩意,连我陪嫁丫头的主意都打!”
贾琏当着贾琮的面被王熙凤狠狠啐了一口,涨红了脸。
登时怒道:“跟你解释多少次了只是听不见!”
“说了刚刚只是接茶没留神,碰上了,偏生要扯那么多有的没的!”
他如今满心满眼都是风流婉转的尤二姐,怎么可能看得上王熙凤的陪嫁丫头?
王熙凤双手叉腰,冷笑连连:“碰上了?真真好笑!”
“你们怎么不碰进房里去?不碰到床上去?!”
“打量谁是傻子不成?!”
两口子越吵越大声,早将贾琮还站在屋里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险些没当面厮打起来。
贾琮叹了口气,不分开他们两个看来是不成了。
过去拉开贾琏。
“二哥哥,爹叫你过东院去呢。”
贾琏正吵得口沫横飞,被贾琮这么一说,停下势头。
问道:“父亲找我做什么?”
贾琮朝他打了个眼色:“你跟我过去就知道了。”
贾琏会意,他就这样跟王熙凤吵上三天三夜,也吵不出什么结果。
横竖那个大丫鬟是她王家带来的陪嫁。
死走逃亡伤都是她王家的损失,不跟他有一文钱关系。
若不是他看着那丫鬟被王熙凤吓得可怜,微微动了一点恻隐之心。
他早就去东府了,还用等这会子。
“三弟,咱们走!”
只听“啪”的一声。
王熙凤抬手又是一个茶盏狠狠砸在地上。
“贾琏!有本事你出去了就永远别回来!”
贾琏面沉如水:“不可理喻!”
他跟王熙凤本是青梅竹马。
王熙凤越大模样生得越美,彼此又门第相当,知根知底。
所以,顺理成章,亲上做亲,结为夫妻。
谁承想王熙凤天生一副夜叉脾气。
但凡他多看了哪个丫鬟一眼半眼,她都有本事当着贾琏的面打成个烂羊头。
嫁进来没两日,便将他身边两个通房丫鬟全部找了个借口打发了出去。
现在连自己的陪嫁丫鬟都容不得了。
“三弟,别理这夜叉星,咱们回东院去见父亲。”
贾琏拉着贾琮就走。
身后,王熙凤被贾琏一句“夜叉星”气了个倒仰。
贾琮明显是借贾赦撒谎将贾琏带出去,让她一肚子恶气悬在半空不得消散。
她又不是傻,怎么可能不知道?
加上几次跟贾琮明里暗里交锋,她都没有占到半点上风。
心内愈加暗恨贾琮。
“怪道姑妈背后一提起来就恨得牙痒痒,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哼!不过是个小妇养的贱种而已,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
“几时叫他死在我手里,才知道老娘的厉害!”
王熙凤一双丹凤眼死死瞪着还在摇晃的门帘,后槽牙磨得咯吱响。
贾琮被贾琏拉着离开正房,倏地感觉身后一阵森然恶意袭来。
瞬间让他眉头大皱。
这搅家女人居然不恨贾琏,反而恨上了他,实在是不知所谓!
王熙凤听着贾琏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怒火中烧。
半晌。
才起身捏着跪在地上的大丫鬟下巴,阴恻恻地笑道。
“倒好个模样儿,你是想我给你指个小厮嫁了呢?”
“还是开恩放你出去,自己找个下家?”
那大丫鬟本是王熙凤陪嫁,对王熙凤的性子岂能不知?
朝王熙凤连连磕下头去:“奴婢愿意出去。”
留在王熙凤手下配个小厮还是要受她磋磨,不如拿了身契出去的好。
“平儿进来,带喜儿出去!”
“是。”平儿进房将那个叫喜儿的丫鬟领了出去。
王熙凤这才心满意足坐回炕上。
一边又命丫头仆妇进来收拾残局,一边心中暗骂贾琏贾琮兄弟。
……………………
贾琮心知贾赦急匆匆从西山庄子赶回来,又拿了他的训练计划跟器械图样。
必定有什么要事。
自然不会还将贾琏带去书房,而是兄弟两人一同回到前院。
小翠儿奉上茶。
“二哥哥,你就愿意这样一辈子被嫂子辖制?”
贾琮放下手中茶盏,开门见山问道。
贾琏想想刚刚王熙凤跟他原地放对,大吵大闹的模样,不免又是一阵头疼。
“三弟,你有什么法子?”
他手头并没有什么余钱,就算是帮着打理些荣国府外务,到底也没能落下多少私房,还不及管家赖大豪富。
而王熙凤嫁过来的时候却是十里红妆,嫁妆丰厚之极。
这也是他在王熙凤面前直不起腰杆的原因之一。
“男人么,要么出去做官,要么便是手中有钱,二哥哥,你选哪一种?”
贾琮含笑问道。
贾琏身上捐了个五品同知,外放实缺的话,降两级录用,也就是七品,正好一任县治。
只不过捐官出身,不经两榜科举出仕,最大的前途便只是四品官。
贾琏愣了愣:“三弟,别开玩笑。难道吏部补实缺你也有法子?”
贾琮歪着头,哭笑不得看着贾琏。
自家那个便宜老子可是在勤政殿东暖阁跟天玺帝打架,气得永泰帝吐血,打断内卫一条腿,连眉毛都不动一下的人。
怎么他连一点风声不知道?
贾琮静静笑了笑:“二哥哥,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你想经商挣钱还是出仕为官?”
贾琏低头静静想了一阵,猛地一拍大腿!
“做官也要,挣钱也要,三弟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