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这两天思虑太多,杜乘锋早早的进入了睡眠。
那些高手们也都睡下了,他们都很清楚休息的重要性,有足够的休息,身体才能从疲劳中恢复,不然的话,就算他们再怎么强,也会不可避免的衰弱下去。
然而,他们是睡着了没错,但这三山镇的百姓,可就睡不着了。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鼓楼街的一户人家中,有青年正吓得浑身发抖。
“为什么这两天突然冒出来这么多怪物?到底是为什么?平时不是没有怪物会过来吗?”
“别吵!你再把怪物引过来!”
门口的位置,青年的父亲压低了声音。
“你问我……我哪知道?我哪知道这个?”
瑟瑟发抖的儿子让这个家里的顶梁柱颇为烦躁,尤其是看了眼外面之后,这个已然生出些白发的汉子就愈发地迷茫了。
虽说在三山镇这边,煞气怪物不算是什么常见的东西,但这汉子年轻时候却是经常去镇子外面的,因此对煞气怪物这种东西也算是有点了解。
煞气怪物确实凶猛没错,也确实会袭击一些村镇,可眼下这种一天来十几次的情况,还是有点太离谱了——如果是州城那种大地方的话,倒是情有可原,毕竟州城里人多,嗜血的怪物们自然会想要打进去。
可三山镇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值当的吗?
但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煞气怪物们终究还是来了,那些恐怖而庞大的畸形怪物在街上肆意冲撞着,那骇人的样子只是站在那里都已经令他胆寒。
“早就该搬走的!我们早就该搬走的!”
随着外面那闷雷一般的脚步声愈发地靠近,角落里的青年抖得也愈发地厉害了。
“我早就说了!不该住在这里的!早就该搬走!搬到州城去!你偏不听……”
“你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
眼见得儿子居然把锅丢到自己头上,汉子的脸色有些僵硬。
搬家的事情,之前确实聊过,不过当初这小子想要搬家可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这小子看上了州城里的一个名妓——对方明显是冲着这小子的钱来的,这小子还上赶着过去送,他又怎么可能答应?
再者说,住在三山镇又有什么不好,这镇子虽小,但日子却过得安逸,这里是他的家乡,是生他养他的地方,他在这里住得好好的,为什么非得多花份钱搬到外面去?
可现在看来……
不管动机如何,就结果本身来看,他的儿子,很可能是对的。
若是遇到什么兵灾,三山镇或许还能算是安全,可面对煞气怪物的话,三山镇真的有什么抵抗的能力吗?
好像完全没有。
这个镇子实在是太小了,小到连最基本的城防都没有——虽然城防这玩意在面对煞气怪物的时候不一定有用,但至少可以提供一定的庇护,拖到能处理怪物的高手赶过来。
当然,要说高手的话,最近三山镇上还是挺多的,但这些高手只能算江湖高手,而不是真正能处理煞气怪物的高手——跟人厮杀,和压制煞气怪物,这可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事情。
只看外面的街道就知道了,煞气怪物都已经冲到街上了,那些所谓的高手们呢?都去哪了?
“啊!!!”
木窗外面,有持刀的江湖侠客被一头生着人脸的豹子一口咬住,当场便撕掉了半边身子。
如此凄惨的景象,屋内的汉子直接吓得一个哆嗦,而在他的背后,角落里的青年更是不堪,仅仅只是听到那惨叫的声音,就让他当场尿了出来。
这真不能怪他们胆子小,面对这种动辄几层楼高的恐怖怪物,看着那些怪物们撕扯人体的血腥场景,平日里最多也就杀只鸡杀条鱼的普通百姓们,很难不怕。
那是源自于血脉之中的恐惧,是面对顶级掠食者时必定会产生的天然畏惧,尤其是在意识到,自己要被那些怪物吞吃时,这股具象化的畏惧更是直接攥住了他们的心脏。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遭到这种厄运?
这一刻,不止是屋子里的这对父子,三山镇几乎所有百姓几乎都这样想着。
一时间,偌大的三山镇只剩下怪物的咆哮声,听起来是如此的开心。
大部分时候,煞气怪物是不会有开心这种情绪的,毕竟它们连最基本的理智都没有,又怎么可能有开心这一说——但它们仍旧是快乐的,只因为它们终于冲进了这片梦寐以求的地域。
当然,最开始的时候,这种地方还不值得它们梦寐以求,毕竟这镇子实在是太小了,小到连嗜血的它们都提不起兴趣。可就是这么一个小到不起眼的地方,却从没有谁真正进去过,那些敢于来到这里的煞气怪物全都消失了,那三座大山仿佛是一片无形的边界,谁来谁死。
“三座大山里面栖息着更强的东西,那不是我们能去的地方。”
虽然怪物们之间没有交流可言,可他们还是不约而同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们记住了这个地方。
煞气怪物虽然已经失去了理智,但有些事情有没有理智都一样,越是不能进去的地方,就越是会想进去,这一点不管是不是人都一样——再加上煞气怪物越来越多了,杀戮和掠食的竞争也越来越激烈,这也让更多的煞气怪物被动的卷了过来。
然而,也就是这个时候,三座大山中的无形威胁,突然消失了。
最顶级的掠食者死了,这些煞气怪物们的机会也就来了,在杀戮本能的驱使之下,它们第一时间冲了进来——当然,过程里也遇到了一些反抗,甚至它们还被打死了十几个,这让那些煞气怪物犹豫了一会,它们一度以为那个顶级掠食者还在。
可现在看来……
“嘎嘎嘎——”
行走在街道上的双头鹫畅快的扇动着翅膀。
镇子里可能会有些危险,但不多,起码眼下它们都已经冲进来了,却仍旧没有谁来阻止它们——那就杀吧,肆意的杀下去,把眼前的一切都杀光,至死方休。
就好像现在这样。
“噫嘻!看到你了!”
双头鹫的长脖子探了出去,紧接着两颗硕大的头颅便直接掀飞了路边的房顶,就像是打开食盒一样轻松写意。
然而,就在这双头鹫准备享受美餐的时候,却有一柄铁锤被丢了过来,砸在了双头鹫的尖喙上。
“老子跟你拼了!”
裤子上还带着些许尿渍的青年拼命的咆哮着,手中更是有什么扔什么。
“滚啊!快滚!我不想看见你!”
“嘎嘎嘎!但是我想见你吔!”
双头鹫发出了刺耳的尖笑声,猎物的无能狂怒更能激起它杀戮的愉悦。
但马上,双头鹫却突然意识到,那个渺小的猎物,好像不是对着它咆哮。
被掀去房顶的屋子打开了房门,有头发花白的汉子从里面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涕泪横流,泪水甚至让那汉子连路都看不清——也就是这个时候,双头鹫才看出来,屋子里那个沾着尿渍的猎物敢对它反抗的原因,居然是为了给这老东西争取逃跑的时间。
只可惜,这老东西终究还是太过不中用,几步冲出来后,竟直接撞在了它的脚爪上。
“嘎嘎嘎!来得好呀!”
双头鹫的脑袋再一次低了下去。
“老子也要食,儿子也要食,这样才叫健全……吔?”
没等着双头鹫张开鸟喙,脚爪的位置却骤然一痛。
原来是那老头不知从哪里摸了把匕首,直接捅进了双头鹫的骨缝里。
“不许动我儿子!”
头发花白的老人死命地拧转着手中的刀柄,似乎期待着这样的动作能给这一刺带来更大的伤害。
若是换做捅人的话,这一刀就直接给扎死了,可惜对于足有三层楼高的双头鹫来说,这种级别的攻击却连挠痒都算不上——爪间的剧痛反而激发了这头怪物的凶性,让这本就双目猩红的怪物变得愈发嗜血。
“噫!好痛!好痛呀!”
嘴上一边这样大叫着,双头鹫一边扬起了翅膀。
只是单纯的吃掉,实在是太便宜这两个孱弱的蛆虫了,它要把这两个敢于伤害它的猎物碎尸万段,然后用他们的血来洗澡!
“杀杀杀!”
腐烂的翅膀上绽出了骨刺,双目腥红的双头鹫已然准备浴血!
然而,也就是这个时候,这双头鹫,却看到了比它的双眼还要更红的东西。
即便它的双眼已经被血色填满,但仍旧有更浓重的血色出现在了它的视线之中——由于这一抹血色过于显眼,它甚至一度忘记了自己原本应该要做什么。
“怎么会……这么红?”
双头鹫那所剩无几的理智,竟然泛起了疑惑。
那颜色太红,也太过鲜艳,与其说是粘稠的血色,倒不如说是澄净的宝石,那一抹红色如同流淌着的纯净琥珀,是如此的夺目,如此的耀眼。
那是一双眼睛。
一双兔子的眼睛。
“……兔子?”
双头鹫低头看着脚下的那只兔子。
确实是兔子没错,就算它已经失去理智也不会认错,毕竟这东西实在是太过渺小,比那两只穿着衣服的裸猿都还要更为渺小——若是将这样一个小玩意放进嘴里,甚至都有可能会卡到它的牙缝,就算它用两个鸟喙对着剔牙,恐怕也很难剔出来。
这样一个渺小的玩意,它根本不可能将其放在眼里。
可为什么,它到现在,都没能挪开视线?
“杀,杀……”
双翼舒展却未能见血,这让双头鹫的杀戮欲望愈发地狂暴了。
“杀,杀,杀了伱!”
双头鹫猛地扑向了兔子。
只是一只孱弱的兔子而已,虽然不知道这个兔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但是杀了这只兔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它甚至都不用扇动翅膀,只需要用脚爪踩下去就好了,毕竟这只兔子是那么的渺小,那么的……
等等。
这是一只渺小的兔子,对吧?
它明明还记得,这只兔子刚刚是那么的小,它不集中精神,甚至都看不到这只兔子的形状——可是兔子的眼睛有这么大吗?这只兔子居然有这么大吗?
兔子的双眼已然填满了它的视线,兔子的身形更是高大如山!
“嘎嘎嘎——”
杀戮意志的催动之下,双头鹫最后的那点理智也彻底泯灭,曾经的它或许是有名的煞气高手,但此刻的它却已然变得如同野兽一般狂暴,它只想杀戮,只想见血,只想撕碎眼前的一切!
然而,不管双头鹫如何狂暴,那双琥珀般的红色眼眸仍旧填满了它的视线。
那双眼眸中所蕴含的意志并不狂暴,也不疯狂,更不理智,甚至都看不出什么杀意,在这种视线的注视之下,双头鹫只能感觉到一片混沌——它不知道这个兔子为什么会这样看着他,它搞不清楚这视线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要打吗?是要杀吗?这兔子到底要干什么?到底想干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
双头鹫猛地扑了出去。
但马上,它却好像明白了什么。
是了,它已经彻底明白了,它还在用人类的思维去尝试理解这只兔子,它还残留着人类的习惯,它还以为兔子也会和人一样——但实际上,兔子和人类完全不同,那份眼神不代表任何东西。
那确实是混沌,但也是纯粹本身。
由人身异化而成的怪兽,终究没办法战胜更纯粹的兽性。
“啊……”
双头鹫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口的孔洞。
所以,这是什么时候挖出来的?为什么它完全没有感觉到?
是啊,半点杀意都没有,它又怎么可能感觉得到呢。
“咚——”
双头鹫偌大的尸身扑倒在地,只留下两只满身血红的兔子,抱着一颗心脏正在啃食着,像啃食萝卜一样。
立在尸身之上的兔子,双眼依旧血红,如同琥珀一般澄净。
而在这庞大尸身的不远处,侥幸活下来的那一对父子,却早已跪拜在地上,对着那血红的兔子不住的磕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