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顾君恩在是在保定府还是真定府兵败走散,但他如今应该就在黄河防线一带,这也是常宇的推测,顾君恩奉李自成之名潜伏下来密谋刺杀常宇以及趁机掀起暴动,其初始极有可能在京畿一带落脚,因为那段时间常宇南下平定白旺之乱,他不可能跟着去,而是潜伏壮大势力制定计划等待常宇回京寻机而动。
再后来可能发现在京城动手实在太难了,那儿是常宇的大本营,东厂和锦衣卫渗透每一个角落,别说行刺了,进城都难,只能在京城外找机会……然后常宇奉旨巡边,一旦出了京城他们便有了机会,所以这一路上所遇之事十之八九都是他们所谋划,甚至连在土木堡附近外军袭击都和他脱不了干系。
他跟来了。
常宇嘴角挂着冷笑,今天虽然只钓了个小虾米,但却也是咱们反被为主的开头,哼,不管是顾君恩还是牛金星又或他俩都来了,老子全都给埋了!
翌日,太原城中百姓八卦声不绝,都在说着昨晚之事,绘声绘色好似亲眼目睹似的,而故事的主角,东厂再次成为百姓口中的的热门词条,有人说东厂雷厉风行一来太原就查贪反腐,扫黑除恶更是将隐匿城中的贼人给引了出来,当真是厉害的紧也是极好的事,那常公公不愧是太原的守护神啊。
也有人说,东厂的人做事太过狠辣,凡事不留余地,一到太原就搞的鸡飞狗跳,老百姓不得安宁……
而被议论的主角东厂之主常宇已早已出了太原府城,正在去往清徐县的路上,同行的还有新上任的巡抚孙康周陪同巡查各地政务,蔡懋德走之前给诸官员开了会,响应常宇的提议,在这个困难时期官员不要坐在衙门里喝茶,要多出去走走,下乡走访到田间地头到百姓之中,哪里有困难有问题,立刻解决。
同行的除了孙康周等巡抚衙门的官员外自然还有朱家兄妹,不过京里头跟过来的三法司官员大部分还留在太原处理案件,仅寥寥数人随常宇巡查。
有了前车之鉴,常宇的安保理应升级,然而此时却反其道而行了,老九的黑狼营在太原城里继续扫黑除恶审理涉黑案件,贾外雄在率部四下出动,在周边州县开战扫黑除恶行动,以至此时随扈的不过数十亲卫而已,不过常宇却丝毫不担心。
只因太原周边的州县皆在平坦的盆地之中,再无那种险恶地势为贼人所用,这数十悍卒足可抵住数百贼人正面进攻,除此之外,如今以太原为中心方圆百里之内到底有多少东厂和锦衣卫的眼线及暗探连常宇都不清楚!
或许田间地头那正在劳作的百姓,或者河边那正在牧羊的老人,又或这正在茶馆乞讨的难民,那酒楼上一脸欠揍的浪荡子,那左拥右抱的富家少爷,都可能是。
虽是初冬,但天气依然冷的很,特别是赶上今儿阴天,朱慈烺骑着马在常宇身畔缩着脖子看着远处眉头深皱,指着田里头的几个身影疑惑道:“这时令田里还有什么作物不成”又低声问:“莫非咱们的人还是……”
常宇苦笑,抬手一指不远处的小树林,那边也有几个人在忙活着:“你看那里或许就明白了”。
朱慈烺看了挑眉道:“说是放羊倌又没有羊,若真是咱们的人也太明显了吧”。
“这位公公应该极少出宫吧”旁边的孙康周恰好听到扭头插了句话:“田里头的百姓是在挖草根,树林边的是在剥树皮……哎,但愿能到开春”。
朱慈烺恍然若失,久久不语。
马车里坤兴和莲心探出头瞧了那边眼神里也是无尽哀伤,素净淡淡说了句:“我幼年时也曾吃过树皮,一辈子都忘不了那味道”青衣眼泪滚了出来,轻轻点了点头:“一辈子都忘不了”。
孙康周闻言朝马车瞧了一眼,心中感叹,那俩伺候大太监的宫女或许没受过这等苦,显然这两个出家人是过过苦日子的,他对几人身份没有任何怀疑,毕竟以常宇如今的身份跟着几个伺候的丫鬟,甚至宫女都正常不过了,反倒是跟着一个尼姑和道士实在让人……联想翩翩。
“比之你先前所见是否更甚?”常宇轻声问朱慈烺,数月前他曾跟随张国维巡察灾区。
“过而不及”朱慈烺叹口气,常宇则淡淡道:“其实都一样”。
朱慈烺嗯了一声,想问他们怎么都一样,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确实都一样。
一转眼大半个月过去了,这期间常宇走遍了清徐,文水,交城,平遥,太谷等太原周边州县,巡查各城官员及灾后重建安抚民生,所到之处所见所闻皆记录在案,且其有个习惯先入村在进城,先见民再见官,但凡有口碑不佳或不作为者直接撸下来,若闻城中有恶霸黑势力之类,立刻转交黑豹营处理。
看似走马观花的巡查实则忙的不可开交,而这段时间忙的也绝对不仅仅他,贾外雄负责周边州县扫黑除恶真真的每天起早贪黑脸都不及洗,老九在坐镇太原城自也不会闲着,一大把涉黑案件等着他处理,同时两人还要联手锦衣卫同当地军方一起反谍挖谍。
但谁都忙不过晋王朱审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天不是煤矿就是店铺要么就是富绅之间的各种推广会,又或者去八达通和大明银庄处理合作事宜,一天到晚他妈和他妹都见不到他人影。
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常宇短时间无法让老百姓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但却可以给他们减轻很多负担以及一个相对轻松的活着的空间,最重要给了老百姓希望,让他们觉得日子还有盼头。
下雪了,很大,是今年常宇所见最大的一场雪。
孙康周等一众太原的官员已返回,常宇一行则还要南下巡查。汾州府汾阳城中的一家普通酒楼里,常宇几人依窗而坐煮酒赏雪,窗户大开冷风裹着鹅毛直灌,幸好房内有火盆暖和的很,众人也不觉得冷,看的痴迷无人说话,只是紧握杯中酒。
就是当地最着名的汾清也就是后世的汾酒杏花村,常宇不喝酒手握暖茶,余人则人手一杯温酒,甚至连坤兴公主都忍不住尝了一口然后被辣的直皱眉。
漫天飞雪十步之外难视物,常宇感慨从未见这般大雪,却引众人侧目:“连年冬天都要下好几场这么大的呀,去年京城至少下了三四场这么大的吧,你怎会不知?”朱慈烺挑眉。
“呃……咦,外边是有人在打架么”常宇欲岔开话题,随手朝窗外一指,众人望去,竟真听到了喝骂声,皆起身道窗口张望,便见酒楼附近的街口十余人在大声喝骂,污言秽语极其难听,骂着骂着竟还要动起手来。
“嘿,又开始了”酒楼伙计进来添木炭,听到了外边喝骂声忍不住苦笑摇头,显然已见怪不怪了,常宇好奇问道:“又?莫非经常?”
“可不嘛,三天两头就要闹一场,不是李家的人上门骂就是孙家的人上门打,嘿嘿,热闹的紧,若是晴朗天这会早就围着水泄不通瞧热闹的人咯”那伙计说着,朱慈烺忍不住问道:“这李家和孙家莫不是本地恶霸,争地盘么天天打骂。”
“恶霸倒不至于,李家和孙家都是酿酒的铺子,都说自己是汾州府最好最正宗的汾清……其实啊,也不是他们自个说的,是两家的酒客,两家都是几十年的老字号各有一帮忠实酒客……”
众人听了伙计说了,恍然大悟又觉得实在难以理解,竟然是俩家的酒客为了主家酒铺子争名恶言相向甚至大打出手,而且是积年累月的那种,此举实在太过奇葩。
“两家酒铺老板就没出面说和平息事端?”朱慈烺问道。那伙计摇头笑了:“说了,没啥用,各自酒客也是为自己争面子,他们自个儿也不愿屈居对方之下呀,场面上说那些和气话,背地里谁知道呢……”
“嘿,这俩家酒铺的东家可以开山立教了”常宇感慨不已,这他么的不就是后世的粉丝圈么,酒铺老板不就一些明星么,引导好了还能勉强维持表面的岁月静好,引导不好就是他么的一个邪教!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朱慈烺心中一动然后附耳在常宇耳边说了几句,便见常宇眉头皱了起来。